忽然,凌俐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,愣怔了很久。
随着眼眶被泪水溢满又滑下,渐渐浸湿了枕套的时候,她终于回过神来。
原来如此,原来是这样。
当拿这次的事件和孙睿当年的背叛比较的一瞬间,凌俐就明白了,为什么自己会有如此大的反应。
难怪,哪怕有吕潇潇一针见血的当头棒喝,她也依旧沉浸在被背叛被辜负的情绪里不能自拔。
难怪,哪怕心里无比赞同律师应该为了委托人利益无所不用其极的说法,依旧嘴硬不承认祝锦川的做法是对的。
甚至于,哪怕已经逃离了雒都,已经回到了最能给她安全感和归属感的故乡,可夜深人静时总忍不住想起那段忙碌而充实的日子。
心中淡淡的酸涩和怀念,脑袋里总是不由自主冒出来的他一字一句的教导,甚至时不时还会想起那一顿顿劈头盖脸的责骂,也被她归咎为这些日子心理创伤实在太大。
原来只是自欺欺人罢了。
就算祝锦川的算计有些下作,甚至有意无意骗取了她的信任和感情,可是他给她的教导和启示,已经足够多。
她在这个案子里学到的,又岂止是“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”能形容的?
不是他的错,是自己的错。
有了不该有的期盼,所以才看不到事情的本来面貌。
而且,不只在这一件事情上。在所有的事情上,她都习惯于将所有的不如意,放进一个大大的口袋里。
笨和反应慢不是做不好事情的理由,一直以来下意识的逃避,才是罪魁祸首。
总是拿被害人家属来定位自己,总是把自己的一切不如意都归咎于那件案子,归咎于没有受到惩罚的罪犯,归咎于姐姐惹来的祸事,归咎于含冤的家人没有得到告慰。
有了这好大一个袋子,所有的错误和弱点都可以往里面装,到最后,反而把自己封在了里面,裹得严严实实,作茧自缚一般。
再多的人再大声音想要唤醒她,都可以心安理得一句:“我没有错,错的是这个世界。”
南之易曾给过她的那片叶子,其实道理已经说得很明白。他不是在夸她坚强,而是在说,生活的磨难,又何尝不是一种财富。
比别人多出的这一段经历,又何尝没有带给她收获?
至少,在遇到事情时候能沉住气,在尚算稚嫩的年纪就洗刷掉同龄人身上莫名其妙的自负和傲气,在别人还在温室里认为自己是世界中心的时候,她已经知道能依靠的只有自己。
只可惜她现在才醒过来。但好在,为时未晚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开始泪流满面的,也不知道最后的嚎啕大哭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,酸涩难当的情绪随着眼泪发泄出来,只觉得,这些天压在心口上的那些重量,越来越轻,最后消散不见。
直到蒙着头哭累,她再次昏昏沉沉睡过去。
等她睡够回笼觉想起来要遛狗了,天色已经大亮。
凌俐急匆匆起床洗漱,跟打仗一般收拾好屋子,一出房门,却发现往常喧闹的院子里一片沉寂,大家都不在了。
一个人都看不到,连米粒和古丽都不见踪影,唯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。
凌俐有一点慌。在园区里转了一大圈,终于在实验室那边找到埋头在一堆数据里的南之易,以及乖乖躺在门口的狗狗。
因为走得急,她微微喘着气,看着他穿着白大褂,长身玉立,皱着眉低着头面色一片肃然,背后是一片稀薄的晨光,有些慌乱的心瞬间安静下来。
南之易听到响动,头也不抬,声音悠然:“他们都买年货去了。好了,现在就我们四人了。”
这话说得凌俐毛骨悚然,忙看看身后,嘴里说着:“什么四个人,你不要吓我!”
几十亩地的生态园,空空荡荡的好大一块地方,他们……四个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