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恐怕以后,你就要收敛一下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!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笔钱。黄雅倩大概还没告诉你,你和我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!” 一时间气血上涌,白嘉伟说完这句略带讥讽的话,站起身就准备离去。
白馨蕊忽然意识到,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台词,她一把狠狠地拉住白嘉伟的手,咬着牙,声音发颤地说道:“爸爸,我作了你十四年女儿,叫了你十四年爸爸,我的名字冠以你的姓氏,我没做错任何事情。你不能这么对待我,就算你养一只小猫小狗也会有怜惜之心……”
白嘉伟没有想到,白馨蕊细软的小手竟然有这么大力气,无意间抬头,正看到女儿痛苦扭曲的娇美面庞,他心神大乱,甚至想现在立刻就妥协,像从前那样柔声细语地哄她,和她言归于好。
餐厅里的骚动声越来越大,即便满座皆是优雅的绅士淑女,父女俩一番又哭又闹,唇枪舌剑,也足以勾起他们的窥探之心。
睥睨四周,白嘉伟一咬牙,事情已经闹到这般地步,当断不断,必受其乱!
思及此,他说道:“所以,我锦衣玉食养了你十四年,已经是仁至义尽!我也没指望你长大以后会报答我!”
世上最绝情的话也莫过于此,白馨蕊不敢相信,这是从她曾经又敬又出来的,曾几何时,他是她心里最高大,最温暖的存在。
她的眼眶几乎都要瞪裂,眼神里的光焰却在渐渐熄灭,变成了冷厉的冰锋。她只能以一个苦涩的冷笑,面对这个伤害了她的世界,并开始质疑这宇宙间的一切。
这种撕心裂肺的剧痛来自她生命的最深处,无论是威廉被判刑那天,还是她从黄雅倩那里得到亲子鉴定的那天,那些痛彻心扉的感觉都不及今天来得彻底和猛烈。
爸爸仿佛正亲自操着一把利刃,将尚存一丝本真的白馨蕊,从她的灵魂中生生剥离出来,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她面前不远处的地上。
她看着她痛苦地挣扎,看着她哀嚎着呼救,最终,看着她死在她眼前。
长久的阵痛过后竟是释然,本真的她完完全全死掉了,没有人再和心机的她争夺这具身体。
世界上所有的恶意,你们都来吧!看谁会比谁更狠心,谁会比谁更邪恶!
余光扫过斜后方的桌子,被《波士顿邮报》遮挡住一半的微型摄像机落进她眼底,她的眉毛舒展开,嘴角挂起玩世不恭的泠然笑意。
不是演员,但是,天生知道站位和角度,她让开半个身子,让自己和另一个当事人都完美地曝露于镜头中的最佳角度。
“你这样无情无义,会后悔的!”白馨蕊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。
此刻,白嘉伟眼前这张娇美无比的小脸,写满了对全世界的敌意,极度的气愤和怨怼将它蹂躏扭曲得变了形,如同面目狰狞的魔鬼。
恍然间,白嘉伟脊背发凉,他仿佛看到恶灵正一点点钻进白馨蕊的身体,而此刻,牢牢抓住他手臂的,正是魔鬼的利爪。
他想努力挣脱开对方双手的禁锢,可那细长尖锐的手指却死死掐住了他的手掌,指甲深深嵌入他的掌心,令他感到一阵钻心刺痛。
他用力一甩手,白馨蕊顺势倒在地上,随着她一起落下来的还有那张金光闪闪的卡片。
泪水在下一秒钟布满了她的整张脸,她匍匐在地上无声地痛哭着。
餐厅里发出一小片压抑地惊呼,紧接着,各种谴责的声音如同潮水纷至沓来,
白嘉伟一惊,随后,便仿佛一具木雕泥塑般面无表情。
人们或高或低的声音,他一句也听不懂,不过,白馨蕊玩的这点儿伎俩,他心里却清楚得像明镜儿似的。
此刻,白馨蕊眼中的泪水如泉涌般在面颊上汩汩流淌,很快将皇家蓝色晚礼服的前襟濡湿了一大片,然而,她内心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伤心。
人极度伤心的时候,鼻子会发酸热,眼泪便冒了出来;高兴的时候,笑肌收紧,嘴角会不自觉地上扬,眼睛弯成月牙状,害怕的时候,身体会战栗,想要逃跑,被侵犯的时候,想要反击……按照j·p·米勒的理论,这些都是下意识的,不用思考就能作出的本能反应,据说,这种反应写进了每个人的基因里。
这个心理学原理,似乎适用于世间所有的人,唯独她白馨蕊觉得可笑到了极点。
她的外在情绪表现从来都不对应她的内心,泪水不一定代表伤心,笑容也不代表开怀……这些只是她和其他人交流的一种工具,而这些交流,并不是经由感情而生发的。
初夏的熏风从窗户里吹进来,带着恼人的暖意玻璃窗外,如水的月光下,很不应景地开满了缤纷的花。
若以最简单的初心相对,这世界上便不会有那么多不美好的悲剧。承然,最本真的感情最不堪一击,那些被世俗、利益、习惯、谣言、面子、名誉等外界事物所控制的行为,才是葬送一切的根源。
***
文瑾一个人坐在艺术楼三层的画室里,看着画布上自己的作品发呆,她画的是一幅校园春天的景色。
康涅狄格河的支流阿舍洛特河沿着绿山山脉和白山山脉,流经斯普林菲尔德的广阔平原延伸进a校美丽的校园。山峦环绕的大平原上,错落着许多古老而漂亮的建筑物,它们就如同镶嵌在山水、绿树中的一颗颗宝石。整幅画卷看上去,就如同十八世纪欧洲的田园风光。
文瑾觉得自己的这幅画无论是从构图,还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