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乱。

去岁多地出现了大灾,北旱南涝,加之疫病虫害……一些府县地里颗粒无收,饿殍遍野、民不聊生。

但这一切与砻城无关。

作为河东地区最富饶的明珠宝地,砻城一直呈现着一副欣欣向荣的繁华荣盛之景象。外地的纷乱影响不到这里的安乐祥和。

谁也没想到在大年初一的当天会遇到突来的袭击,打得本地官府一个措手不及。

宁国寺到西城门的官道是一片混乱。

上完香的一众男人们吓得在马车里瑟瑟发抖。车外虽有护院守卫,可到底寡不敌众,快要撑不住了。

中叔晖冷着脸,揭起车帘,观察了半天车外的情况,忽然出声唤了声:“长皋。”

“主人。”车门外的长皋应声。

“随我去迎战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阿峥!”谢清鹤与林悠禾同时惊声喊道。

中叔晖抽出一直藏在身上的短剑,扫视了一眼挤在车内的数人,目光落在谢清鹤身上:“烦劳主君守着车子,但有人靠近,不必留手。”

谢清鹤连忙道:“我与阿峥一起。”

中叔晖一边掀开车帘一边摇头说:“不了。主君尚有武艺傍身,其他人却手无寸铁亦不会拳脚功夫,须得主君坐镇于此。”

说罢,不再留给一众人劝阻的空隙,中叔晖已经跳下了马车,吩咐众护院全部后退,守好马车,自己领着长皋挡在最前方。

——幸而在刚一发现情况有异时,分开坐在三辆马车的众人就在护院保护下,集中于主君车上,得以相互安慰壮胆,只要不被突破防护,或者遭遇火攻,相对而言还有几分安全保障的。

滚热的鲜血喷涌而出,溅到了中叔晖的下裳之上。

手中短剑第一次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——守护,与杀戮。

这也是中叔晖自离开末世世界后第一次真正出手。

又一条鲜活的人命终结在他的手上。

中叔晖神色未变,挥剑的双手毫无犹疑。

这些人,是名副其实的亡命之徒。

不会惧怕,亦不能心软。身后是他需要保护的存在。

为了能保护好这些于他多有照顾的弱男子,唯有——杀,杀,杀。

中叔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。

这些流寇的平均武力并不高,然而人数太多了。官府的援救不知道需要多久,中叔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。

一身浅色的深衣染成浓郁的红装。

中叔晖机械地舞着短剑。

剑起剑落,又是一条人命。

恍惚之间似是回到末世那段常与人厮杀的无秩序混乱期。

——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,还是多有不满的,无论是对男性多有限制的女尊男卑大环境,还是与这个封建时代格格不入的处世与观念,都让他感觉到十分的不自由。然而,数年下来,他已然慢慢适应了,至少这里没有末世的绝望,也能享受到优渥的生活,还有那一些不是家人似是家人的羁绊。

为此,他可以收敛末世养出的戾气,安安分分做个妻亡守寡的侍君;为此,他也可以重新让双手沾满鲜血,彻底暴露凶残的本性。

不过是一切随心而已。

又有更多经过的路人被困乱局,流寇从四面而来,屡杀不止。

就在场面越来越混乱时,大队人马忽如其来,各持兵器,相互配合,或将流民合围而戮,或将凶寇分而杀之。

可见这群人必然早有过训练。

却明显不是官府派来援救的兵将。

中叔晖一脚踹飞敌手,双眼微眯,凝望着前方策马奔来的男人。

马蹄经过的地方,援兵们自动让出了一条道——显然,这个男人就是这一支队伍的首领。

四周的凶寇或被驱赶或被戮首,中叔晖暂且收手,看着停在数丈之外的男人,唇角轻轻扬起。

顶着一张面瘫脸的伯皇,从马背上翻身而下,疾步走到中叔晖面前,将人上下左右好是一番打量,才似松了口气般道:“抱歉,阿晖,我来迟了。”

中叔晖神色十分柔软,微笑着摇了摇头,轻唤了声:“伯皇。”

男人那一双黑沉的眸子亮得惊人。

在官府姗姗来迟的援兵终于赶到时,残活下来的流寇早已四散逃逸。

与此同时,伯皇带来的一班人马也悄然有序地先一步撤离。只有他们的寨主留了下来,缀行在姜府的马车之后,跟着中叔晖回了砻城。

正月初一的一场祸乱,让整个砻城的天空都似蒙上了一层灰霾。

亲身经历其中、幸运逃过这场大劫的人们更是心有余悸,连日噩梦不绝。

而这一回动乱带来的影响远不止在表面。

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。

当寒冬逝去,春景亦远,酷暑笼罩着人间大地时,那一场□□给砻城人带来的阴影总算消弭。

依旧是生机兴旺、民物蕃昌。

然而,存在过的终归会留下痕迹。

“有人故意挑起乱子?”听到伯皇带来的秘闻,中叔晖喃喃出声。

伯皇点头肯定:“是在试探。”

试探什么?

中叔晖没有问,但只消稍稍思考,就能猜测一二……况他还有剧情可参照。

“多谢告知。”

男人摆手,瞅着中叔晖沉吟的姿态,忍不住又开口:“以后要小心点。”

中叔晖淡然道:“无事,砻城暂时乱不了。”

“伯寨主,晖有个不情之请。”中叔晖起身给男人作揖。

伯皇连忙站起来:“你说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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