瞥了他一眼。

“我家琮儿自幼爱蹴鞠,且颇擅此道,恨不能日日抱着球睡。冯紫英年纪轻轻便做了圣人密探,想来并无太多功夫蹴鞠耍。然他蹴鞠极好,比琮儿还好。可见他打心眼里爱那个,有了半点功夫都悄悄蹴鞠去了。”贾赦得意洋洋摇了摇手指头,“爱蹴鞠者,必爱自由。冯紫英是个聪明人,又是圣人密探头,他岂能不先看见这些?他知道我让人写这些是欲外洋弄出无君之国来。他大约心中窃喜,却不曾来寻我,想来圣人亦不知道。”

姜文点头道:“圣人约莫是不知道。”

“故冯紫英是希望我能成此事。从前外洋诸国也各有其君,外头与家乡一样。这些爱自由者心中无奈,只得将其摒弃或假装忘记。如今,我们有了选择。我们可留国内,虽上有君王,也有奴仆。我们亦可往外洋去,虽无奴仆跪拜,也无需上跪君王。隽之,来日水远山长,咱们多往来信。”

姜文冷笑道:“昭儿呢?”

贾赦笑道:“昭儿是个好孩,他必为你养老送终。只是待你百年归西了……哎哎,莫动怒莫动怒。隽之,你瞧着,喜欢自由年轻人多还是咱们这般老头多?是聪明人多还是愚钝者多?”

“三五十年后,年轻人、聪明人渐渐往外洋去,我国国力自衰。”姜文厉声指他道,“贾恩侯,你好算计。”

贾赦摇头道:“这不是算计,是自然规律。如日头东升西坠一般,非人力所能及也。给你们看《资论》不,后头那些我不敢让宝玉写。待我国因人才悉数往外洋去了致国力渐衰,君主或自己改成民主之制、将人才吸引回来,或等着国力远弱于外洋诸国时……你觉得人家会不打过来么?另有,我若不闹着去打外洋,外洋也都让渐渐无君之西洋诸国占了,到头来还是一样会打过来。那便有族与外族之别了。隽之啊,今日不同古时了。”他拍了拍姜文肩,“古时外洋人船开不过海,他们想打过来也打不过来。如今他们船已能渡海了,亦手握火器,较之弓箭方便得多。”

姜文恨道:“我朝火器强于他们,谁来灭了谁便是。”

“却又来。”贾赦笑摆了摆手,“我朝火器这会不过稍稍强于他们罢了,还不是有了老丁与你家皎儿?莫忘了你家皎儿是女孩儿!听闻你太太还不乐意呢。我国能做火器女孩儿也唯有皎儿罢了。若非当年出了那档事儿,你会让他做火器顽么?”

姜文哑然。

“皎儿是人才。我国也有这许多人才,偏不能用上。外洋诸国即便这会少了一个皎儿,三五十年后怕出不了别人么?咱们不让女孩儿做火器,人家是许。日越长、人家越比咱们强。”

姜文哼道:“男儿不能做火器么?”

贾赦笑道:“亦能,只看哪国这等人才多罢了。人家肯将各色人才用上;咱们女不能用、奴才不能用、士农商弟不能用。百年来,哪国人才多?哪国火器强?”

姜文又不能答。

“我赶着人这会去占外洋,乃因当西洋人与我们火器差不多,有了皎儿这个小天才、我们大约还稍稍好些,土著印第安人恰将将让西洋人灭了、咱们无需担此罪过。然我们人比他们多。武器相当时候人多者势众,故此我们稍占上风。待来日他们火器比我们强了,我们人再多又有何用?与其百年后让异族灭了国,不如先多多遣了移民出去,将外洋占来。百年后纵亡国于族外洋国之手,黎民可安矣。然皇族怕是没有好场。”

贾赦端起茶盏来一饮而,“隽之,圣人待我不薄,我不会国内弄什么乱。总有一日他驾崩西去,你若愿意十一郎君主立宪,我帮着你一道。若不愿,你随便立谁,我带十一郎去外洋。那孩身上有我贾家骨血,我不愿百年后这一支孙让人杀死泄愤。”

姜文怔了半日,忽然道:“我可有法拦着你么?”

贾赦笑道:“自然有法,玉儿昭儿星星都是我死穴。然这天又岂止我一人想去外洋?王腾想去,因为有金矿;方家想去,因为可以自立为王;司徒塬想去、因为可得自由。隽之,外洋有这许多好处、天有这许多人,你拦得住么?你拿什么拦?”

姜文道:“尚有无数奴才想去,因为去了便不再是奴籍,可对?”

贾赦点头道:“从前逃奴总被抓回去,乃因无有路引他无处可去。若外洋只要是个人便可去、去了便是自由人,纵隔着大海又如何?隽之啊,你挡不住他们。不如就让他们去,数百年后也是一桩佳话。”

“佳话?这是自毁家国。”姜文冷笑道。

“你可有法对付?”贾赦笑道,“如今我地图海图早卖出去无数,这些话也卖出去无数。你可有法收回来?你可有法让冯紫英心中不再惦念外洋自由?纵你能拿他爹压着他,他爹有一日去了呢?或是你可迫他立誓,你能迫天许多人立誓么?你认得多少年轻人爹?”

姜文忽然眯了眯眼:“江南有个‘民主教’。”

贾赦笑道:“原来你已知道了。如何?教义可蛊惑人心?”

姜文正色道:“邪不压正。”

贾赦摇头:“何为正?何为邪?李世民玄武兵变前李建成才是正。天是奴才多还是主多?是穷人多还是权贵多?隽之,那民主教之教义,乃是为了大多数人夺利益。人多势众。十年二十年许是成不了气候,明君当朝也没什么大用。一旦后世出了昏君……”他假笑了几声,“你姜隽之也无法使后世不出昏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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