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般和父亲在一块的时候,都是父亲亲自掌舵的,虽然我掌舵的本事实际上已经青出于蓝。
我还是头一次黑夜掌舵呢,所以我不由得一阵紧张,握舵的手心都冒出了一层冷汗。
父亲却依旧失魂落魄的坐在船尾,目光冰冷的看着河面,好像是一尊雕塑。
经过爷爷尸体的时候,父亲麻利的剥开爷爷的上衣系在腰间,然后抖开自己的蓑衣,盖在了爷爷的脸上。
下一秒,尸体竟开始顺流而下,似乎在给我们指引方向似的。
父亲用手一指:“快,跟上!”
我深呼吸一口气,给自己鼓足勇气,大着胆撑起竹篙。
若是普通的孩子,怕是这会儿早就已经被吓傻了,哪里还会开船。不过我这人就是这么倔,好奇心就是这么强,我认定的事,就算是一条路走到黑,也得继续往前走。
不知怎么回事儿,我心中总是隐隐约约的觉得不对劲,觉得有东西在船后边跟着我们似的,时不时还传来哗啦啦的划水声。为了听的更真切一点,我偶然会停止划桨,但船屁股后边的划水声,也随之消停。持续好几次,都是这样。
走了一段路程之后,尸逆竟沉了下去,然后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桀桀的冷笑声。
随着那阵冷笑声响起,水草荡子又开始唰唰的摆动了,沙沙的声音响个不停,小船也跟着荡来荡去。
小雨砸在水面上,溅起了一圈圈涟漪。噗,噗,水面上不断出现破水而出的声音,好像有很多东西想从水里钻出来。
我暴喝一声“滚!”,给自己壮胆。
然后点亮煤油灯,希望光明能给我带来一丝安全感。
但没想到一拨开煤油灯,我立马就惊呆了。
船下边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眼睛,死死的盯着我看,那一双双眼睛,反射着蓝汪汪的荧光,不甘的盯着我们看。
密密麻麻,大约得有几十双,充满了鄙视和冷漠,而且全都是只有眼白,没有眼球……
提着煤油灯照上去,就会看到一张张苍白的脸在浑浊的江水里时隐时现,不知水流里还有什么东西,无数只手好像投降一样竖起,一边拍着船帮子,一边乱抓着,好像要把我给拖下水。
我隐约能辨认出这些熟悉的面孔,全都是淹死的巫山镇村民,甚至包括前两天刚出殡的王艄公。一群水鬼,就那般在水中虎视眈眈的盯着你,是个人都会心里发怵。
“别看了,快走!”父亲催促了一句。
父亲的催促给了我很大的动力,我抓紧时间划船。不过直到这会儿,我才诡异的发现,船根本就动不了了。
“不好!”我的心咯噔跳了一下,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,终于还是出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