脑子里剩了一只瞎眼秃尾的磨驴儿,没头没脑无休无止地走了一圈又一圈;心底下悔忧惊惧,十分滋味,尽化了一个接一个带响或是不带响的碎屁,一个劲儿噗噗朝外冒。

古云初收着肩缩着颈,瞧也不瞧另外二人,唇角不自觉颤了几回,待瞧清当下情态,方明了自己先前想的算的,压根儿不对,古云渥此番命人将自己拿了,竟真是问罪来的。思及此处,古云初心下止不住辗转猜疑,百思难解:逼宫之计方行,楚斗贞便早早安排了一队心腹精兵暗中前往后廷护卫各宫妃嫔皇裔。此番宫变,中宫自是步线行针,处处皆是考虑到了。其之所忧,首当其冲便是那几名富贵不淫威武不屈的宫门守将,其次则是离宫内皇兄同刺客的一番生死相搏,至于宫妃皇子,其是提也未提,想来压根儿未有强加刀兵于后廷之念。即便因着嫉恨,非得取了另外几宫娘娘性命,其也不当于尘埃未定之时削弱兵力才是,怎得而今……

尚未寻摸出个头绪,冷不丁听得古云渥一声长啸。诸人结眉细瞧,只见古云渥两目失神,口内唤着三皇子乳名,蓦地起身,自往地上一仆,再将那具已然冷透的尸首轻柔抱起,单手徐徐搓一搓小儿面颊,顿个两顿,又再捏了捏其手脚,口唇一开,已是出了些谵语。

“瞧瞧,这般三伏燥热天气,你这孩儿身子怎得这般寒凉?”

“想是我儿贪玩儿,又在那冰榻上呆了大半时日。父王还是宣太医速来瞧瞧,免得寒气侵体,入了脏腑可是不妙。”

话音方落,古云渥倒是不似假作,浓眉一立,抬声便道:“尔等可是对孤所言不闻不问?且去宣了太医便是!”

此言一出,殿内余人面面相觑,再往四下尸堆瞥个两眼,舌根发紧,皆不敢动。

“去啊?愣着作甚?可是等着孤剐了你的肉,斩了你的头?”

“你这没心肝的,怎得对着我儿远寒,便从未扮过舐犊情深之老牛?于臣妾跟前,便从未变作不比不行之鹣鲽?”

古楚容三人闻声,无需回眸,已然心知是中宫到了。

稍一侧目,果不其然。只见当朝皇后为左右两兵甲拿着,头上凤钗几堕,面上铅华半洗,步子倒是沉稳有度,不疾不徐。其后所随,正是古云渥嫡子,便也是尚未移出东宫的太子古远寒。其倒是未被兵甲所拿,手足皆可自控,然则脚下一步三顿,毡上拖毛一般,非得教那殿后的兵勇一掌推在背上,方才不情不愿挪上半寸。

皇后初一入内,倒是未见分毫慌张,顾睐四下,待将一些个尸首面目瞧个仔细,这方于眶内露了些惊异,然不过打闪功夫,其葱指一立,癫狂喜极,前后将西宫同三皇子尸首指点多回,柳腰一弯,竟是吃吃止不住笑出声来。

“死了?竟是死了?臣妾还当何事,原是这狐媚母子化了孤魂游鬼,引得一国之君魔怔到语无伦次了。”言罢,皇后不由拊掌,啪啪扣个两声,眉尖愈是舒展了。“这到底是何方神佛助我,悄无声息便除了眼中钉拔了肉中刺了?若肯显些神通透个名号,我定匍匐其下万岁供养。”

古云渥身子一颤,面色像是触着了滚油的虾子,倏瞬通红。

“本是我香消玉殒日,竟作她呜呼哀哉时。大妙!大妙!狐媚子既已先我一步,我便可瞑目含笑,直下九泉了。”

古云渥低喝一声,忍无可忍;长目一挑,膺内怒火已然自眶内漫溢出来。沉吟一时,其唇角微颤,牙关紧咬,只将抱着三皇子尸身的两臂不自觉紧了又紧,“原想着身边卧的是狸奴,不曾想竟是头冷血噬夫的胭脂虎。”稍顿,古云渥咳个一咳,目帘一耷,侧颊扫一眼俯首系颈的古云初等三人,冷哼一声,摇眉苦笑,“原想着堂下趴的是赑屃,未料得竟是卸了龟甲的小长虫!”

话音方落,古云渥已然起身,一手抱着三皇子,走个两步,单手又再托起西宫娘娘,一步一顿,取了正位,待得坐定,便将两具尸首一左一右安置自己身侧;一手摩一摩爱妃冷颊,一手拍一拍幼子头项,屏息切齿,静个盏茶功夫,其终显不耐,长纳口气,立袖暗掬一把龙钟老泪。

“尔等诸人,一国之母……却不能仪刑家室,一国…重臣……却不能表正百僚,”古云渥声调带着鼻音,颇见怆然,气若游丝不定,忽高忽低囔囔道:“尔等……怎受得住苍生重望?怎对得起寡人…厚托?先前恩德,曷有报偿?”

一言方落,古云渥口唇半张,身子虚虚朝前一拱,后则蓦地收了两掌,齐往膺前一按,摩挲半晌,似是仍缓不得那剜心痛,眶内又起了雾,睫上又挂了珠,狠狠抽了抽鼻子,放眼一瞧殿内尸首,后则眼风初定,却是直勾勾盯着堂下古楚容三人。

八目交对,怨懑满心。

堂下三人,或是忧着身家,或是疑着因果,又或,是绷紧了脑子里的弦儿,却懵得啥都顾不上思量了。不论三人想的些甚,单瞧着眼下积尸如山之状,其骨子里,终归是悔恨自责最多,故而,此刻三人着实是连半星儿重话也听不得了。偏生古云渥夹枪带棒的言外之音,帝王搵泪的断肠之相,字字敲进头缝间,幕幕击在心脉里,惹得三人像是于大庭广众下扒了裤子受笞刑一般,自觉面子里子都保不住了。

静默一刻,尚未闻堂下所跪三个大男人吱上一声,倒是先听得皇后鼻内一嗤,两肩一振,应声将身后兵勇甩脱。

“事到如今,我也无惧。古云渥,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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